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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71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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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71 逃離

子彈沿著我的右腹部擦了過去,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子彈的沖擊貫穿而仰天倒在了地上,病號服的右邊全都染滿了鮮血。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站起來了,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痛苦奪去了我大部分的行動能力,視野前也充滿了扭曲而混沌的畫面。

我的耳朵在轟鳴著,高澄面對著我說了一些話,我完全聽不進耳朵裏面去。他又一次地站起來,用被我咬得鮮血淋漓的手朝我舉起了槍支。

真的要結束了嗎?我無力地望著面前的這個惡魔。天花板的冷光打在他的身上,呈現出了鬼魅一般的藍紫色,我咳嗽了兩聲,將最後的反抗體現在了衰弱的眼神上。

忽然之間,我看到了他背後跳起來的影子。這個影子跳得很高,頭發隨著冷光的照射披散了開來。這人的手裏拿著一條鐵鏈,一瞬間就將高澄的脖子拴了起來。緊接著,另一個影子竄了出來,趁亂抓住了高澄受傷的手臂,企圖將他的手槍奪到自己的手裏。

高澄被人死死地制住了,鐵鏈正在對方的收縮當中越來越緊。我看清楚了那個拿著鐵鏈的人。她就是趙曉晴,她現在的樣子非常地野蠻,雙眼紅腫著,神情也有一些與正常時候不一樣,一邊大喊著什麽,一邊用蠻力將高澄的脖子掐出了紅印。

那個想搶高澄手/槍的人是常戈,現在他正抓住了高澄的手,與高澄扭打在了一起。手槍從對著我的樣子轉變成了槍口對著天花板,又被高澄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扳回到對準我的姿勢,趙曉晴在後方使力,企圖讓高澄不會反抗地那麽輕松。

他的臉色漸漸地從漲得通紅變為了慘白。他的呼吸已經出現了問題。正當我一邊疑問他們兩個是怎麽逃出禁閉室的,槍聲在我的耳邊不偏不倚地又響了起來。這一聲槍響將我的耳朵震得重新恢覆了聽覺,只聽見面前有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響了起來。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機關轉動的聲音和炸藥爆炸的“隆隆”聲將整個通道的地面震得有節奏地晃動起來。松動的鉚釘如地震時放在桌面上的玻璃杯一般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趙曉晴的嘶吼和常戈用力憋足了勁與高澄搏鬥的喊叫在我的耳朵裏面聽起來仿佛如戰鼓一般鏗鏘有力。我忽然從心底湧出了一股力道,站了起來,伸手抓住了高澄的手臂。

手槍就在我胸口十厘米的地方,正要扣動,我和常戈合力地將槍口移向了另外的方向。高澄翻著白眼,舌頭吐了出來,明顯已經感到了無力。手槍從他的指縫間滑了下來,被我接住了。我聽到常戈在我的耳邊喊了起來。

“淩雲!你知道怎麽用槍吧!快點殺了他!快一點!”

話音還沒有落,我的手指就動了起來。這是再熟悉不過的觸感,我什麽都沒有想,殺意占據了我全部的內心,我就這樣本能地將槍口對準了高澄的腦門,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嘹亮的轟鳴聲響徹了整個通道,高澄慢慢地倒了下來。趙曉晴如釋重負地跟著高澄一起跪倒在了地面上,我則因為手槍的重量而將之甩脫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原來拿著手槍會有那麽重,我的手指快脫節了,剛才不知為何能夠拿起這種重量的東西,我一定是出現了幻覺。

常戈跑過來扶住了我,說道:“淩雲,你剛才中彈了,這邊可能是腎臟!你不要亂動,我們現在馬上帶你出去!”只看見他用外衣將我的傷口堵住了,擡起我的肩膀將我扛了起來。

趙曉晴回過了神來,撿起了手槍和我們一起走。我的意識非常混沌,不知道自己在走路,還是在小跑,只是跟著他們往前行進著。趙曉晴的意識似乎早就恢覆了,雖然表情還是透露出了崩潰的殺意,但已經能夠正常地與常戈說話,只是說出來的話依舊冷冰冰地透出一股無情的決意。

“淩雲看起來馬上要死了。你自己想一下要怎麽救他?他能活著出去嗎?出去了要去什麽地方?”

“只要能出去,肯定會有辦法!”常戈這樣說著,習慣性地提了提自己的眼鏡。我發現他的眼鏡早就不見了,這個時候他因為這個慣性的動作而摸到了鼻梁骨,不自覺地苦笑起來。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看清前面的路,亦或者說只是憑感覺在探路。

趙曉晴沒有再回答他的話,她不知道現在把我帶出去到底有沒有什麽好處,但是他們現在的想法似乎和我一樣,那就是,能夠多救一個人出去,就會多一份希望。我隱隱覺得趙曉晴應該會摸索到出口在哪裏,並且和常戈交流過。他們兩人同時逃了出來,一定因為某種機緣,而趙曉晴起先是與解剖組織合作的,自然不會不清楚這些通道與機關的布置。

沿途我發現了通道裏的禁閉室都開著門。從外面望進去,這些禁閉室裏面都沒有人。我們跑了一會兒都沒有發現有解剖組織的人追上來,通道就在黑暗的地方折轉了。我們進入了一個無燈的區域,我感覺這個地方就是老A將我帶過來的地方,常戈扛著我肩膀的手緊了一緊,接著,我在黑暗當中聽到了趙曉晴手上拷著的鐵鏈的聲音。她似乎開始握住了常戈的手,貼著鐵墻小心翼翼地走了起來。

“淩雲,你現在能說話嗎?不能說的話,‘嗯’一聲也行的。”常戈在對著我說話,他唯恐我在這個黑暗當中昏死過去,因此我雖然沒有一丁點兒力氣,卻也努力地回答了他一個“可以”。

常戈好不容易呼出了一口氣,接著便說道:“這個地方是我們最初被抓來的入口。根據我的推測,這個黑暗的地方應該是一個迷宮,如果能夠走出這裏就可以到達一個空曠的環形地下空間。那裏是一個類似內外部的交叉路口。只要能夠下到最底層,就可以找到通風口出去。如果無法出去,我們要麽就餓死在這裏,要麽就會被自己的愚蠢逼死。你能夠聽懂我說的話嗎?”

我還沒有回答,趙曉晴已經用極度冷淡的口氣說道:“他知道的。我們所有人都是從那棵聖誕巨樹那兒被帶過來的。這個地面以下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大,我從監視記錄裏面觀察過這個地面以下機關的各個布置點。因為不是他們自己的設施,所以他們操作起來會有一些不熟悉。而且一旦從內部觸發一些故障和誤操作的話,就會產生連鎖反應……”

趙曉晴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道:“這麽說吧,他們在囚禁我們的時候,一般是不會讓我們有能力搞破壞的。但是剛才鐵門自動被打開了,就說明這個小子在自己的禁閉室裏面幹了些什麽,讓整條通道上的禁閉室全都自動開啟了鐵門。現在外面也有人在爆破,不知道是誰幹的,感覺上所有解剖組織的人都出動了,已經顧不上我們的安危了。”

趙曉晴說話的聲音和我之前聽到的不一樣,變成了極為冷冰冰的一個人。她的聲音中聽不到抑揚頓挫和情感起伏,她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般,用早就醞釀好的語句說出了機械的話語。

她是將自己沈痛的內心封閉起來了嗎?還是在極力地壓抑著自己對謝晨峰之死的悲痛心情?她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和之前判若兩人,我感到了一些不安,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停下了步子。

“對不起,淩雲,我們必須把你放在這兒了。並不是我們不想救你,剛才你和我合力殺高澄的時候我也非常感動。我們現在必須要突破這個迷宮,不然就會困死在這兒。你跟著我們走也是無濟於事的。我們會在沿路做好記號,如果能夠找到出口,就回來帶你。你能理解我說的話嗎?”

我嘆了一口氣,主動地將手臂從常戈的肩膀上放了下來。我可以了解他的心情。帶著一個瀕死的傷者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游走是非常危險且沒有效率的舉動,把我放在這裏任由我自生自滅是非常明智的選擇。另外一方面,跟著趙曉晴這個了解迷宮機關的女生走也更加容易找到出口。我的內心還抱著一絲希望,也因為常戈能夠用這種不同於以往的語氣和我說話感到了欣慰,因此輕輕地說了一句:“會長,不用理我,你們走吧。”

趙曉晴似乎在黑暗當中搖了搖頭,我能夠聽見鐵鏈隨著身體晃動的聲音,只聽到她說道:“那行。淩雲也這麽說了,常戈你把他放下,跟我一起走。”

常戈將我放在了冰冷的鐵質地板上。我右腹的血液被他的外衣擋住了,不知道有沒有繼續往外流,但是因為平躺了下來,我反而感到了一陣適應。疼痛不再刺激我的大腦,就連他們的說話聲也在這個黑暗寂靜的地方顯得更大聲了。

“我向你保證,如果我們找到了出口,一定會來帶你!”常戈用盡了力氣對我說著,唯恐我因為逐漸陷入的昏迷而聽不到他的表達。他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更加地直率、認真而正直,我睜著眼睛,企圖看清黑暗之中他的臉,當發現一切都是虛無的時候,我不禁笑了出來。

“謝謝你們,再見。”我這樣說著,緊接著托著我的手便自然地松開了。常戈和趙曉晴繼續向前走著,而我則留在了原地。有節奏的腳步聲和鐵鏈聲隨著地板傳導到了我的耳朵裏面,仿佛如橫臥在鐵軌上傾聽各種美妙的自然旋律那般催人入睡。但是冰冷隨著貼身的衣服刺入了皮膚和骨頭裏面,卻讓我越發地感到了仿徨和無助。我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是我在所有睡夢中遇到的其中一段經歷,無法接受的事實段落能夠將我從這個噩夢當中解救出來,讓我清醒地意識到各種不合理的橋段。

我就這樣躺了很久很久,沒有去想別的事情,只是睜著眼睛,盯著黑暗中的某一點怔怔地出神。我將幾天來所有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有意義的事和無意義的事混雜交織在一起,繪制出了一片紛繁覆雜的畫面。我沒有辦法告訴自己如何做才能夠挽回這種局面,也無法告訴自己怎麽做才是對的。但是我知道,在我死之前,在我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我沒有違背我自己的意願。死對一個人來說意義究竟有多麽大,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希望他們來救我,第一次真正地需要得到所有關心著的人的解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無力。我不希望自己死,我想要變得更加地強大,強大到能夠保護別人,拯救別人。想到這裏的時候,我聽到了黑暗的通道裏響起了不一樣的聲音。

軍用靴在鐵板上錚錚有聲地蹬著,細小的金屬拉鏈與裝備和衣服摩擦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這是種不易察覺的聲音,但比起毫不發出聲音顯得更加有生氣。我知道這是誰發出的聲音。這種聲音是獨一無二的,我伸出了手來,努力地敲打著地面,發出了呼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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